理大攻防戰，可以說是香港多個月的抗爭運動以來，繼中大一役之後，最悲壯的一役、也是最沉痛的一役，甚至帶來人道危機的一役。

在十一月十七日理工大學因堵路問題，爆發警察與抗爭者激烈衝突，因近千學生與抗爭者被警察圍堵在理大校園內，進一步引發十八日晚，在油尖旺近十萬人大規模的抗爭營救行動，經過激烈的衝突後，不但大量抗爭者被警察拘捕，理大校園被警察重重包圍，怎樣營救校園內近千名學生或抗爭者出來？警方會否強攻校園暴力鎮壓？這些都成為香港市民所關注的問題。經過一些社會知名人士及中學校長努力斡旋，將大批學生平安地送出校園，政府也表示盼望能夠和平化解這次危機，並讓更教育界、法律界、社工和宗教人士進入校園，對被困的學生或抗爭者進行輔導與關懷，希望能夠安全地走出校園。

突破封鎖的邊界

「他」只是一個無名的小人物，並沒有在香港的教會或機構事奉，更不是甚麼社會賢達，又沒有任何人脈。雖然「他」有一個負擔想進入理大校園內關懷被困的學生，但從現實的角度來看，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他」只好默默地向那全能的神禱告，從過去在世界各地的服事經歷，經歷很多看來是不可能的事，卻在神的恩典下，一一成為可能。這次回到香港，沒有想到這個自己土生土長的城市，竟然變得比一些第三世界更糟糕，需要人道主義的關懷。更重要的是，在這種危城告急的處境下，作為一個牧者的，可以怎樣牧養關顧一些被圍困的學生，甚至向那些前線抗爭者分享耶穌基督的愛。

在理大被警察包圍數天後，「他」在某個下午走到尖東唯港薈後面空地，通往理大行人天橋警察封鎖線後面，看到約十多個學生家長在那裡焦急地等待，但他們的子女都表示不願出來。其後，又看到數位法律界人士準備進入理大，「他」便主動地上前向他們自我介紹，並表達想進入校園關懷被困學生，於是，與他們一起到警察指揮中心去，當在場的警師問「他」有沒有向警方登記的資料，「他」坦白地回答：「沒有」，並表示自己乃是一個從外國返港的牧師，希望進入校園關懷受困的學生，警方又問「他」有沒有工作證或可以證明是牧師身份的卡片，「他」又坦白地回答：「沒有」，身上只有一張身份證。接著，令人難以置信的事竟然發生了，經過簡單的搜查背包和登記身分證資料的手續後，「他」竟然獲批准與這些法律界人士一起進入理大，可以突破警察封鎖的邊界。

進入尋人的邊界

當「他」踏進理大校園，感覺就像置身在一個戰場一樣：到處滿佈被燒得焦黑的汽油彈玻璃瓶和催淚彈殼，以及被烈火焚燒後的雜物枱椅，見證著一場激戰曾經在此發生，但這個戰場竟然是香港其中一個大學校園——眼前的景象確實使人傷感。當進入校園後，看到地上存放著很多還未使用的汽油彈，在露天的空地上，用毛巾和頭盔組成「SOS」的求救信號，「你若放棄，誰佑我城」的黑字被噴在紅磚牆上，那被打得粉碎的玻璃窗上又噴上「LIBERTY OR DEATH」，在數個光管告示板，噴上「大學點解變咗戰場？」——這確實是一個值得深刻反思的問題。

「他」在走廊遇見數位中學校長，他們一連數日都努力地尋找學生，並陪同他們走出理大，但他們表示現在留下學生已經不多，並且較難尋找他們。接著，「他」就在一片凌亂的校園內嘗試尋找學生。突然間，眼前出現一個戴上黑色面罩的黑衣青年走過，在四周尋找東西。「他」立刻走上前，與這個黑衣青年交談，但對方表示要回去朋友那裡，並且一去不返。在理大這樣複雜的處境下，「他」開始感到尋找迷羊確實不容易。其後，遇到一群社工，他們得知「他」是牧師後，表示若找到一些願意交談的對象，可以帶來見「他」。這樣，「他」感到不是孤軍作戰，無形中好像即時建立了一個尋羊團隊似的，一起在空曠與凌亂的校園內進行尋人的行動。

領人歸主的邊界

過了一會，有社工將一名頭戴黑面罩的黑衣人帶到「他」面前，那黑衣人名叫Ray（化名），是個大學生，剛好有一位大律師在旁，於是我們四人一起坐下談話。Ray表示只有自己一人，不知是否應該離開，經律師給予一些法律意見後，「他」開始和Ray單獨交談。「他」內心感到最重要的不是勸Ray是否離開，卻有一股催迫感，要向Ray傳講福音。於是，「他」向Ray解釋我們在不完全之中，就是神眼中的罪人，耶穌基督被人釘在十字架上，付出流血捨命犧牲的愛，就是為了洗淨我們的罪，耶穌從死裡復活，應許我們每一個願意向他認罪悔改的人，都可以成為神的兒子，得著一個新的生命，並向Ray讀出經文：「盜賊來，無非要偷竊，殺害，毀壞；我來了，叫要叫人得生命，並且得的更豐盛。我是好牧人，好牧人為羊捨命。」（約十10-11）

接著，「他」用真誠的語氣問Ray，是否願意認罪悔改，接受耶穌的愛，得著一個更豐盛的新生命。Ray在沉默中沒有回應，經過一段時間認真地思考後，才點頭表示願意。「他」就找一個較為隱閉的地方，二人一起跪下來禱告，無形中劃出一個領人歸主的邊界，帶領Ray認罪悔改接受耶穌為個人救主。然後，兩人互相擁抱，為著Ray在聖靈的感動下決志信主感恩，這是「他」沒有想過的事：竟然會在理大帶領一個被困的學生信主。禱告後，Ray表示心中頓覺輕省，沒有先前那麼大壓力，但仍未決定是否應該出去。「他」告訴Ray可以為此禱告，求神賜智慧聰明讓他做出合適的決定。於是，Ray開聲向神禱告，求神指引前路。

離開理大的邊界

禱告後，Ray表示想洗澡、更換衣服，並領「他」到飯堂去。過了近十多分鐘後，Ray洗澡後回來，脫去全身黑衣，穿上一個普通大學生的衣服，因腳上還沒有穿上鞋，竟然露出一隻腫得非常嚴重的腳。「他」吃驚地表示一定要入醫院作檢查，不然，若繼續留在理大，會引起身體出現惡化的問題，也使其他餘在理大的手足擔心。在這樣的情況下，Ray已看來已沒有太多繼續留守的理由，最終同意離開理大。於是，「他」在飯堂拿了一碟剛由袁師母煮好的米粉給Ray吃。當我們走出飯堂時，看到樓梯牆上寫著一段話：「各位手足：今次Poly準備不足，帶到好多麻煩比大家，好對唔住！」旁邊寫著一句簡短的回應：「OK！原諒你地。」

然後，我們一起步往救護站，再致電聯絡救護車。過了一會，救護員到場也驚訝Ray的腳腫得那麼厲害，經過簡單的身體檢查後，「他」和一位大律師一起陪同Ray上救護車。警察在救護車上記錄Ray的名字、身份證號碼、地址、電話和拍照後，救護車就我們送到伊利沙伯醫院。辦妥入院手續後，我們三人在急症室等待分流見醫生，因沒有警員在場，那位大律師再返回理大，想幫助其他有需要的學生。「他」就陪著Ray見醫生，醫生表示要照X光及留院。於是「他」就先歸家，在回家途中，內心為著Ray信主和平安離開理大感謝神，Ray的身體不但離開理大被圍困的邊界，更進入基督國度的邊界，身心靈都得以享受在基督裡的自由。

翌日早上，收到Ray的來電，表示可以在中午出院，並告知從整個留院到出院的過程中，都沒有見到任何警察。於是「他」便約Ray一起在佐敦吃午飯。當看到Ray果然平安出院時，我們都充滿無限的喜樂。Ray吃飯前先向神感恩禱告，感謝神使他能夠平安離開理大和出院，又分享雖然過去曾參加教會聚會，卻沒有感到神的實在，但這次那麼順利地離開理大的奇妙經歷，確實深切地經歷到神的作為。「他」徵詢Ray是否同意將這離開理大的經歷寫下來，與其他人分享。Ray表示當然可以，這也算是一個見證。

感謝主的恩典，「他」這個無名的小人物，沒想過在理大圍城告急的處境下，竟然可以跨越理大封鎖的邊界，實踐福音的使命，不但幫助Ray平安地離開理大，更讓 Ray能夠得著一個在基督裡的新生命，在這亂世中見證神的作為。

願一切榮耀都歸與三一神！

（圖片由作者提供）

文章轉載於『時代論壇』，原文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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