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耀

【時代論壇訊】近年本港信徒多有討論德國神學家潘霍華的主張，認為他的神學反思對應對今天社會處境大有幫助。有人認為他勇武對抗政權，但亦有人認為他是和理非。究竟潘霍華真正的面貌是如何？最近在一個公開講座上，專研潘霍華神學的建道神學院教務長李文耀博士從潘霍華的理論著手，探討今日香港教會該如何回應社會。

潘霍華並無直接策劃暗殺希特拉

李文耀首先提到，潘霍華一生的思考，能豐富我們對信仰的理解。信徒對他有多種看法，不可只從一個角度簡單理解。有關潘霍華早期與後期的講論，都會有所差異。

李文耀指，潘霍華早在一九三三年已發表有關抗爭的公開演講〈教會面對猶太人問題〉，指出教會可向政府提出意見，但不應對政府有任何干預，而是教會要見證耶穌，讓國家知道自己的責任。當政府使用武力時，無可否認會有不公，但教會都不可有相應政治行動，惟靠不斷質詢國家的行動，確保國家顯出應有的特性。若國家對教會的干預太多或太少，教會可以質詢其行動的認受性、服侍受害者，並設法阻止政府繼續施害於人民。無論教會有何行動，應由信徒集體決定。

當時潘霍華亦透過自己的影響力、社交網絡，呼籲外界關心猶太人，並協助部份猶太人離開德國。最有爭議的是，他於一九四○年參與地下組織，向盟國通風報信，皆在推翻希特拉。很多人都關心潘霍華有否參與暗殺希特拉。李文耀指出當時他只知悉行動，但無直接參與策劃暗殺，充其量只屬同行者。

潘霍華和平抗爭的理念

李文耀認為，潘霍華既有勇武的一面，也有和平的一面。他引用潘霍華一篇名為〈基督與和平〉演說，指出潘霍華認為信徒要成為和平的見證者，遵行耶穌基督的吩咐才會帶來和平。而在〈教會與世界人民〉演說中，潘霍華認為教會要重視上主的吩咐——「在地上有和平」，全心相信並緊緊遵行。而有關和平的言論，李文耀指《追隨基督》中就有提到信徒要拒絕暴力，以善勝惡。邪惡不能靠暴力抵抗，而是去擁抱它，以非暴力的方法來克服。

李文耀稱，現時很多學者仍研究他的和平與抗爭。有人認為他的思想由和平變為勇武，但不少學者認為他思想維持一致，在一般時期該保持和平，但在非常時期就可用非常手段，也有說法認為潘霍華提倡教會保持和平取態，但信徒個人則可勇武。而亦有人認為潘霍華倡議按處境決定行動。

追隨基督回應呼召

潘霍華以基督論為中心，他的神學觀圍繞耶穌基督的實在，通過上主的啟示得以認知，並透過教會體現出來。而基督教倫理關注上主的啟示如何在地實踐。上主是為我們的上帝（God for us），問題在於如何落實。李文耀相信這包括三方面：

第一，個人與基督聯合，成為真正跟隨基督的人。這種人既會尊重每個真實、完全的人，不會將理想強加於人，也不會只追求成功，反而是尋求謙卑，完成上主旨意。因人人都會軟弱，理應彼此包容。而在基督裡，我們是新造的人，每天努力為基督而活。第二，教會與他者聯合，教會群體成為獨特的位格。教會群體與他者在一起，為他們而活，集體回應呼召。第三，教會可以從四個角度包括家庭、工作、教會、國家影響世界，透過不同方式、議題，為世界帶來天國的價值觀；四個角度之間互有關係，密不可分。

個人要作負責任的倫理決定

潘霍華希望世界有秩序，該由教會開始重整，回應耶穌的實在。當世界有反抗，潘霍華認為教會有責任保護人身處的世界。很多情況下，都有人被攔阻接受福音，教會則要採取行動，對症下藥，挪開障礙。所以教會不只是傳福音，亦要有社會行動，為使耶穌基督的實在落實於世界。

至於行動可「有幾盡」，李文耀認為潘霍華沒有正面回應。針對教會群體，潘霍華清楚表明要保持和理非，而對地下組織成員則保持含糊態度。他引述潘霍華的《基督徒倫理的基本問題》，指出個人要作負責任的倫理決定。李文耀強調，這非代表隨意而行，而是有所規範。負責任的行動應是有自由、有愛、符合現實處境以及要勇於承擔罪責。李文耀表示，我們倚靠上主的恩典而行動，有時是要冒險的。至於最終是對是錯，交由上主判斷。不過，人不可因不知如何做而甚麼都不做。

對於可如何應用潘霍華的理念，李文耀認為在一般情況下，教會仍要積極傳福音，並要協助政府履行職務，包括代禱、勸告、質詢等。於個人角度而言，則可有不同的回應方式。而在教會層面，應集體決定行動。過程中，眾信徒都應有表達機會，建立一致的行動。一切行動，會以是否阻礙基督真道實踐為大前提。同時，教會既要體現福音，同時包容、體諒勇武的信徒，但就著明顯違背基督教導的行動如發放假消息、執行私刑，教會就要阻止。而教會亦有責任監察、矯正政府的不當行動，有需要時可發出聲明表達關注以至譴責。

對破壞死物行動保持含糊的態度

於答問時段，有與會者問到香港教會與當年德國教會的異同。李文耀指當時德國於民族主義下，教會相信希特拉就是上主興起帶領德國的人選；雖香港有教會傾向建制、情況有些相似，但情況非完全相同。有人則引用耶穌潔淨聖殿一事，問祂是否「勇武之父」。李文耀指這難以確定。現時無法得知耶穌當時「有多勇武」，但我們效法耶穌，不是單靠一段經文，而是全方位學效，不過他相信耶穌仍是較傾向和理非。有人則問信徒對社會不聞不問是否違背聖經教導。李文耀認同此說法，指出制度與生活息息相關，關心人的同時不能避免了解他們身處的處境、制度。有人問教會如何同時包容勇武並反對暴力。李文耀重申傷害別人、執行私刑要明確反對，至於破壞死物的行動則保持含糊的態度。

有會眾關心教會處於撕裂下可如何按李文耀的建議透過召開大會共商行動。李文耀認為可透過大會先展開議題，讓眾人一起討論。如不可行，再考慮如何走下去。雖按政見分成不同群組討論是一種方法，但不是好事，因為要達到共識，難免要妥協。他認為，教會要先建立溝通的文化，融洽相處，才能影響世界。教會是被救贖的群體，已與基督復和，是世界的希望。信徒有責任宣講福音，即使彼此持不同政見，都能共處。

有會眾則問神是否容許以革命推翻政權。李文耀表示歷史上政權的改變，是要透過抗爭。於他個人而言，傾向接受和理非抗爭。但他坦言，改變不會不流血，認為信徒要對此有心理準備。

是次講座名為「和平與抗爭之間——從潘霍華的神學倫理學再思教會的使命」，由基督教潮人生命堂聯會、九龍城潮人生命堂、牛頭角潮人生命堂、新蒲崗潮人生命堂及豐盛生命堂合辦，為「霧霾下的教會——政教關係講座」系列講座，已在十月廿六日於基督教豐盛生命堂舉行，有逾二百人出席。

文章轉載於『時代論壇』，原文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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